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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1章 云卷云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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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日下午,深国投广场一角,珊珊坐在星巴克阳伞下,茫然望着山姆会员店出口,她估计等待的时间会比较久,索性又要了块点心。这个季节是这个城市最好的时光,不冷不燥,不愠不火,狂风骤雨台风龙卷风逐次退场,澄明的蓝天重登大宝成了主角,这就是传说中的深圳蓝,虽不似北方天空海一般深邃辽远,倒也温柔和蔼,象上帝的一抹淡淡微笑,普照人间,广而化之。一阵冷风吹过,珊珊闭上双眼,倾听世界,任发丝拂过面颊--眼前杂志哗哗的翻页声,身后一对对情侣的喁喁细语,广场上孩子的嬉笑声,身后芒果树枝桠上黑脸噪鹛的啾啾声,路边道旗的哗哗声,即将落地的客机在碧空中划过的尾音……她忽然觉得,这寂静之声,是世上最好的音乐。为什么要把那么多人请进生命?为什么去寻求人力而为的歌声?这世界已足够丰盈,不能再多,万物并育而不相害,道并行而不相悖。

她想就那样静静呆着,不理任何,自生自灭。

“呵呵,我不得不承认,你很倔强。”不知什么时候,鲍聿明在她对面坐下,戴着一副偏光蛤蟆镜,杀手似的冷冷看她。他身边停着一辆购物车,堆满了日用品零食,还插着几支红酒。

珊珊如梦初醒,她疲倦地撩开头发,正了正身子。“聿明,我约你出来,想跟你好好聊聊。我请求你帮我一个忙,也是帮你自己,你应该浮出水面直面世界。托尼·塞尔兹尼克下月5号来深圳巡演,他很欣赏你,点名提出要见你,我一众朋友都在竭力促成这件事。你玩了那么多年说唱,孤身独行,一朝成名不是挺好的吗?这难道不是你多年来的夙愿吗?”

鲍聿明不耐烦地一皱眉,把脸扭向一边,“珊珊,RAVEN,这个单词很不吉利,奉劝你最好别碰!它既可以翻译成渡鸦,也可以翻译成掠夺者,它可以夺走你的一切,你的心智,甚至是你的生命。呵呵,已经有人死在这上面了。”

“谁?”

“Sophia!”

“那是什么人?”

“索菲娅,一个德国女孩儿,对瑞文痴迷成狂。你的前任。”

“哦?愿闻其详。”

“好啊,看你这么辛苦我倒是要发你糖了。坦白说吧,这人与其说是死在瑞文手里,莫不如说是死在我手上。对,死在我家里,我就是元凶!”

“……”

“想必你在吴氏集团也听说过这个传闻,有个很漂亮的德国女生从我家阳台上跳下去,当场身亡。这件事我要负责,对,负全责。我玩心太胜,没有估计到后果会如此严重。她在集团工作两年了,一直对瑞文充满好奇,也许她觉着我味道不错,暗中调查我,成天腻着我,制造任何机会接近我。常言道,好奇之心常能使猪送命,后来我索性带她到我家里,指着墙上的照片对她说,这世上我只深爱过一个女人,由衷的,全身心地爱着她。Sophia,如果大家聊聊上床倒也不错,但别提爱那个字。我承认我风流多情,但我的动机是好的,我想让Sophia死心,没成想她那么想不开,纵身一跃,当场结束掉自己!呵呵,真的是好赞!德国人就是那么绝,我有什么办法?!”

说罢,鲍聿明无奈地端了端肩膀。

“哦,我明白了。”珊珊兀自点头。

“好在那天我还没来得及跟她发生什么,警察并没有在她身上发现与我相关的任何DNA!”

“所以,你在阳台上挂红灯笼辟邪,夜里总在那里烧纸,不想再跟任何人坦露身份?”

鲍聿明不屑地笑了一下,“你就那么肯定我是瑞文本人?我不是他,如果是也不复当年。谢谢!你看,我都学会说谢谢了。最近一段时间我变了很多,我在试着跟这个世界妥协,试着跟生活达成和解。但有些东西,我还会坚持。我就是我,懂吗?”

珊珊身体前倾,“聿明,请你好好考虑一下,你会帮到很多人。很多人会因为你的复出消灾解祸,远离纷争,不再残酷厮杀不再流血牺牲。请你,请你慎重考虑一下这个建议好吗?”

“哼!真是搞笑,我就那么值钱?我分明记得我一出生就一文不值!”他将身一仰靠在椅背上盘起二郎腿,墨镜在阳光下一闪,“Peopledothingsfortheirreasons,notyours.懂吗?人们只为他们自己的理由做事,而不是你的。我喜欢简单,是的,比如吴梦洁,我爱她是因为她简单。广东女孩子务实,只累自己不累别人,她不喜浮华,不说是非,不喜欢角色扮演不给自己涂脂抹粉。难能可贵的是,她从不说任何网络语言,那些浮华的东西说的人瞬间产生优越感得胜还朝,听的人脑袋会当场炸裂。我跟她在一起,就象是躺在一只装满清水的澡盆里一样舒适。我想起我的少年时代,简简单单没有一丝浮躁,那时候我经常去音乐学院门口一家小书店买书,买碟,那里有位老先生,白发苍苍戴着老花镜,他总是站在学生身后提醒他们‘哦,这本麦当娜传记你不要买,女孩子看了不好;哦,那碟你不要听,那个摇滚歌手歌词有粗口……’你知道当时我有多感动,我多爱那个老家伙。我从北京离开时谁都没告诉,我跑到那家小书店,想找到老人,当他的面鞠三个躬再走,可惜店员们跟我说,老人在一个月前走了,孑然一身一文不名。我喜欢那个年代,我不想活在现在,各种复杂,各种退步,各种傻逼。我需要的是做减法,减法,懂吗?不喜欢的人和事,我可以把它们从我的世界请出去,扫地出门,挫骨扬灰,谁的面子也不给……”

鲍聿明粗暴地吼着,珊珊有点被他吓住了。

“聿明,你找我有事?”正在这时方逸晨走了过来,他洒脱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。

珊珊懵懂看着两个男生,方逸晨和鲍聿明打扮一模一样,都穿着白色底蓝字母赛手服系着魔术巾戴着同款蛤蟆镜。方逸晨意识到两个男士这样一起盯着一个女生不太礼貌,抬手摘下墨镜放在杂志上。

鲍聿明如释重负,扭头看方逸晨,“呵呵,老方你来得正好,你可来了!这个洛阳铲想把老子从坟里挖出来暴尸,我快顶不住了!我逻辑不好,有话你俩说吧,我闪了,我得回家给孩子他妈做饭去。”说罢他歪嘴一笑,站起身来推着购物车大步走远了。

一男一女隔着桌子静默了一会,珊珊感觉很沮丧,她不想说话。

方逸晨一条胳膊弯在桌子上,歪着头捕捉着珊珊的目光,“珊珊你怎么了?又不乖了?象个尖嘴小兽似的,又耍小孩子脾气?”他象个父亲在哄女儿,珊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哭。

他注意到了她的情绪异常,“珊珊,大家都是好同事好朋友,来日方长,你有什么烦恼想找人倾诉,我随时洗耳恭听,不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的。但这段时间不行,今天27号,拖车已经上路了,奔赴内蒙阿拉善,带着所有赛车器具帐篷,还有三部房车一起,29号我们飞内蒙。上午我和聿明才去东涌海边越野,我们需要练习需要熟悉沙地环境,这次腾格里赛事对公司很重要,关系到公司形象和明年销售额,你也不想我和聿明翻车吧?所以要乖,别闹了,有什么事下个月7号我从内蒙回来慢慢说,到时候大家开个Party一起开香槟,说说笑笑喝到天亮,好吗珊珊?”他握起她一只手,轻轻摇了摇。

正在这时走过来一个男人,西服革履两手插在裤管里冷冷盯住他们。

珊珊抬头一看,竟是胡岩!

“嘿嘿,我来得不巧,打扰到你们了吗?”胡岩弯下腰,诡异一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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