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拾贰·启因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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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满座寂然,宴上的一切仿佛只为他一人准备,銮座上的帝王也成了陪衬物,气质轻狂而内敛,原来世上真有惊为天人的描述。

  “见过邺皇,万岁。”

  没有下跪,只是轻轻弯身,蔷薇色唇角上扬适合的弧度,行中原手礼,日月光华,泓于一人。

  乱世,各国间如履薄冰的关系,同男女之情一样变化莫测,亘古不变的是其中微妙的利益。

  比如这场天佑宴,看似双方平等结盟,可纵观六国地理局势图,大邺南境接壤黎国,因土地问题二国素来不睦,北境与狄国交战,且战事吃紧。

  反观祁国,追溯起来却颇有些渊源,为与祁国长年交好交易互通,黎国先祖曾嫁一名公主至祁国联姻,两国结过秦晋之好。

  以黎国的国力,是不敢贸然同大邺兵戎相见,倘若它东境的祁国肯发兵支援,黎祁沆瀣一气,加之北狄战火未息,南北夹击腹背受敌,这种局面形成对大邺无疑是致命的打击。

  防患于未然,前日景安帝同一众朝臣反复商榷后,得出应效仿先辈,用政治联姻稳住祁国,增加外交上的信任感,避免日后反水。

  酒过一巡。

  “九州盟约仍在,连升朝对外军事行为属公然毁约,天道尽失,贵使远道而来,大邺荣幸之至,”景安帝危坐于龙椅上,收敛平时声色犬马脾性,认真处理国事的模样,还是很有几分派头。

  也不同祁太子打太极,“虽有心合纵,然诚意稍欠,恐难服众,朕膝下有位公主,尚待字闺中,号熙华,才情六国所推崇,乃与中散太子尊贵身份匹配,檀郎谢女,可消祁邺二国诸多顾虑,唯此一策,方谓两全。”

  什么九州盟约,不过是一纸空文罢了,为师出有名,表面还是得提上一提。

  闻言,闫中散阖睫神色不动地嗅了嗅盏中美酒,手执酒樽优雅起身,朝景安帝敬酒,一字一句:“赴宴邺国,就是大祁的诚意。”

  这几个字意思十分明确,我大祁能派出使团千里会京,已经是给足了面子,至于你邺国得寸进尺提出政治联姻,牺牲本宫的婚姻自由,恕本宫不能从命。

  作为一名合格的看官,戏到紧张处总忍不住评说一二,宋敖尘已然凑到上官耳旁,打着扇子小声普及八卦知识:“《六国秘闻》上记载,祁太子闫中散好南风。”

  上官征衣温润的面容起了点波澜,侧过头去深深地看了宋敖尘一眼,没有言语。

  多年的默契使宋敖尘读懂了这一眼。

  他说,宋兄,那你呢。

  《六国秘闻》诚然是本不可多得的好东西,书中内容涉及很广,包括政治、军事、经济、后宫、情感问题及攻略,且极具考证性,能编录在上,十之八九都是真实的。

  祁国卷开篇有注,自其高祖辈伊始,宗室代代出情种,不论男女无一例外。温侯传载,祁第五代国君闫川远,传闻为一风尘女子,空置后位数十年,至今独寝。

  遑论下一代国君闫中散,书中隐晦的提过小段,着墨不多,大抵是与身边一位自小服侍起居的侍郎暧昧不清,不过祁太子心上人命如纸薄,好像就死在闫中散行成人礼那日,冠服和血可比红。

  约莫景安帝也拜读过这本神书,忆起书中段落字句,恨铁不成钢般叹了声气,自知此事难成,只好举樽饮下一口闷酒。

  “开弓箭难回,贵国若想继续明哲保身,作壁上观,便当连升第一块垫脚石吧。”闫中散微磁性的声音中充满诱惑,和未知的危险。

  气势变得有些剑拔弩张。

  宴上已有不少朝臣在袖中攥手成拳,祁国太子竟然敢如此无礼,直接公开叫嚣,简直不把我泱泱大朝放在眼里,等收拾完连升,缓个两年就去搞祁国,兔崽子看你能嚣张到几时。

  隔着大堂,上官征衣看不出半点愠色,静坐在席位上,暗暗观察闫中散的细微举动,在此之前一直是沉思状,听到祁太子这句话语,反而稍露出明朗面容,仿佛确认了没有依据的事。

  “祁太子言重了,前路昭然,你我共济,朕岂会错断。”座上明黄龙袍无力地摆摆手,勉强道。

  闫中散眉梢轻轻上挑,似是很满意景安帝的回答,瞥了眼殿上站在原地,静若寒蝉的一众舞姬,道:“撤掉罢,本宫已失去观赏贵国舞蹈的兴致。”

  邺皇点了点头,舞姬们像得了赦令般顺序退场,中央一时空荡荡,

  “本宫特意备了点薄礼,倒有些意思。”

  众臣没来得及猜测是什么礼物,却见祁国太子慢条斯理地拍了两下手掌,神情愉悦:“好好享受,诸位不会失望,本宫保证。”

  瓜子和板凳时刻准备着,众人的眼风下意识朝殿外看去,云带纷飞锦绣裙摆,九位商姬赤裸双足,身后是万里无云的广阔,于大红地毯上踩着莲步,媲美九天仙女,舞姿曼妙神态冷媚,目若秋水。

  有游走于六国好事者评说,邺出俊郎,祁盛美姬。今日亲眼一睹才知传言非虚。

  殿内大半年轻官员好似从来没见过女人般,早已心驰神往,中散太子坐回原位,整好以暇:“奏乐。”

  邺宫乐师这才回过神来,三三两两地拨弄手中乐器,重新回到正常的氛围当中。

  一人视商姬若无睹。

  “我大祁的舞姿,配上邺国丝竹,天上地下再寻不出第二。”

  一曲惊鸿罢,众人抚掌称好。

  帝眼中流连,道:“赏。”

  华服使者走至大殿中央,“今日本宫将此薄礼,留在贵国。”嘴唇开阖间,向宋敖尘那座行去。

  白袍兄右手撑着脑袋,指间一把折扇花式灵活转动,双目不知看向哪里,没有聚焦。这模样,准是在想男人了,借十个胆他也不敢吃里扒外,这男人,准是金屋藏娇的魏小娘子。

  看到进展不对,上官征衣轻轻敲了敲白日思春某人的酒席面,语气中颇有些静观好戏的调调:“悲哉宋兄,日后有享不尽的艳福了。”

  来人一贯不按常理出牌,这厢正视宋敖尘,幽幽道:“九位商姬本宫赠你。”然而缓缓抬起高贵的手腕,指着的竟是旁座上官。

  众人屏气凝神,这支舞队内个个皆乃顶级人间绝色,可值一掷千金,怎么说也得雨露均沾,祁太子做法忒不厚道,齐天的艳福,独赐一人。

  宴上不知是谁在角落里磨了下牙,显得格外响亮,感受到成片的眼刀,绛朱官袍维持镇定与微笑依礼起身站定,上官同闫中散并无过节也无言谈,既何时开罪过他,扔这么个烫手山芋进行加害,明摆是公开拉仇恨,破坏同僚关系。

  “殿下,本卿上官征衣,久仰风采。”

  上官微微躬身,眼尖留心到华服使者右手小指上带着一枚玉扳指,色泽圆润确有特殊意义,对此人更添三分了解。

  隽逸的丹凤眼对上闫中散瞳孔中复杂情绪,隐忍而猜疑,像冰与火无情互融,又像长夜坠入织满山河的爱意。

  最后终归于一片沉寂。
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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